那抹红
杜鹃花开满山岭的时节,他带着梦幻般的憧憬和希望踏出了指挥学校的大门,来到地处彝族自治区的一个山村。
许是命运的安排,他的第一任职便是那个魔子山深处的牛头寨哨所。他牵上了那头托着行李的老牛,艰难地爬过那弯曲的山路。
在他身心俱疲时,他看见了她,一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姑娘明艳如花,咧着笑容闯入了他的眼眶。
那姑娘背着大包,拎着锅碗瓢盆,口中唱着:“那不是红霞,是火红的杜鹃花……”
他本无心于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却又被她那兴致所吸引,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那不是红霞,是滴血的命运花。”
姑娘见到来人,主动与其聊起了天,得知她是主动要去魔子山支教的大学毕业生后,他对她生出了一丝佩服,而姑娘也是欣赏着他,欣赏他将青春放置山里的勇气。
路口一别,本以为只是过客,却不想他那孤零的哨所竟坐落在她支教的小学。
他第一次去看她,热情的吉日沙校长紧握着他与她的手连声叫道:“卡沙沙,大山卡沙沙!”校长的一顿感谢与赞美惹得他与她的脸都爬满了红霞。
闲暇时,她总会探探哨所,偶尔还会给哨所的战士献上一首甜甜的歌儿,时间一长,哨所的战士们都盼着她来。
姑娘明亮热情,山民们也争相着邀她去做客,只是每每做客山民家,她都硬要拉上他,她说山民热情,说刨子酒醉人,要他替她挡挡酒,而自己也正好谢谢他。
刨子酒不醉,人自醉,爱意如小溪穿梭在山崖草丛间悄然汇聚。
战士们军事比武得了冠军,她却赶忙带上“小精灵”以“叔叔比武夺冠军,我学雷锋树红心”为口号赶来慰问,而自己的目光却又挂在了他的身上。
营区的文化建设和笑脸墙在她的指导下焕然一新,而他的心也不知何时悄然有了生机。
后来,他们迎来了第一次别离。
他离开了山寨去参加骨干集训,山里没有信号,爱意只能塞进信封送到彼此身边。冬天来临,大雪封山,瞬间没了他的消息,转眼到了春天,她却一口气收到他的几十封信!
她依据邮寄时间一封封地看。这样读信,时常让她有时光错乱之感,让她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着,恍若两个世界。
读完信她的梦便越加魔幻,明明见到他正在崎岖的山路上巡逻,转过山头却又看见几个战士因缺氧而倒在漫天暴雪里。
她在梦中醒来,心脏就像荡秋千一般,久久难以恢复正常,她知道自己做的不是梦,是在还原他信里场景。
断断续续的联系使他们的爱情如梦如幻,有时她觉得他就在身边,有时又觉得他远在天边。
杜鹃花将开遍山岭的时节,他已缓缓归来,重逢第一天,她把杜鹃花毛衣为其套上,他将手磨的“心”型弹壳小心地戴到她脖子上,他与他深深对视着,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竟也悄悄绽放。
杜鹃花凋谢之际,特大暴风雨袭击了哨所。
一位家长告诉她,他是英雄,为了救手下的战士不惜用自己的身躯趟开了一条生命通道……
听到这,她红了眼眶,拼命地爬上学校的楼顶,雨水让她看不清远方,她只能向着哨所的方向呼喊、咆哮,没一会她成了雨人,就连喊叫也被暴雨吞下。
她想起了那条红腰带,这是他探亲休假时买的,红色代表着成功、喜庆,他说他们要带着祝福迈过民间传说的“本命年坎”。
毫无犹豫,她扯下腰间那条红色的绸带,拼命向哨位的方位挥舞着。混沌的天色中,那条红绸带是那样的醒目。突然,哨所人群中也飘起了一条红绸带。挥舞红绸带的人,一定就是他!
她充满期待,却注定要失望,因为那位家长说的是对的……
他护送过的战士已泣不成声,他留给她的仅是一封未写完的求婚信,再有就是一篇未完成的《关于扎根基层如何向南瓜一样昂扬生长》的宏伟蓝图。
于是她诅咒那场该死的暴风雨,诅咒那场把他卷走的泥石流!
杜鹃花开了,支教结束了,她回到了哨所。
不知是谁在他墓前种满了杜鹃花,微风拂过,红色花叶儿力挺地站着,像他的正直,更像他那伟岸身躯。
她告诉他,她要走了,他没作答,默选履行自己的职责,留下!
离开哨所时,她把那条红绸带挂在了坟前最显眼的位置。回去的路上,她不停地回望,回望哨所,回望他,直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模糊,迷糊到眼里唯有那一抹明艳的红。
那条红绸在飘扬,是她在为他壮行,也是他在同她告别……(作者: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