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文/萧易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呀，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晚饭后，李爷爷收看音乐电视频道，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首多年前唱火了大江南北的歌曲《常回家看看》。
老人听着听着，眼睛发痒，眼眶湿润，他颤抖地伸手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迅速地擦拭老泪。他怕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老伴突然出来，看到他泪眼婆娑的样子，那多不好意思。
李爷爷一家刚从边远山区搬进城里来居住不久，是政府把他们搬离开贫穷落后的大山，彻彻底底断掉穷根，和全国人民一道奔赴小康社会。子女们都不在身边，这可是他和老伴在城里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呀，他怎么会不思念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呢?并且还是住在一大套足有140平方米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老人一家人原来居住在国家级贫困县里很偏僻最贫困的山村，那是连绵几十里的莽莽群山。老人所在的村在大山深处，距离小镇十余公里。由于偏远，加上人烟稀少，那里是全省最后消灭煤油灯的地方。那里山多地少，土地贫瘠，在近年来国家的大力帮扶下，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大多数村民腰包却是空瘪如也。要不是这些年来国家改革开放，李爷爷的儿子儿媳到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去务工，窝在家里耕种那几亩薄地的话，倘若遇到生个大病，将一夜回到解放前。孩子上学的学费，得用一匹大马驮运粮食到小镇上去出售，要驮运好几趟才够一个孩子上高中的学费。
儿子儿媳不得不留下两个老人和两个孩子，狠下心来背井离乡，加入外出打工大潮。
两个孩子成了留守儿童，两个孩子进县城读书，两个老人成了空巢老人。十多年了，每年都是两个老人在边远的大山里过着家人难以团圆的中秋节。要不是村干部临近中秋节提着月饼送到家里，有时老人还想不起要中秋节哩。
李爷爷的老家是典型的“一方水土已养不活一方人”的地方，村子里贫困户多达一半以上。政府决定要帮助他们挪穷窝断穷根，在市里县里修建好漂亮的生态移民易地搬迁安置小区，把他们村整村搬迁进县城和市里，每个人口能免费分配到20平方米的住房。李爷爷家有6口人，刚好能免费分到120平方米的住房。李爷爷和儿子儿媳商量，他们一家都非常愿意搬迁到城里去居住。
“肖书记，我家孙子孙女都长大了，3个房间根本不够住呀，政府能否想办法帮解决这个大问题呢?”一天，老人诚惶诚恐地向上门来做群众搬迁思想工作的驻村第一书记肖书记问道。
肖书记沉默一会说道：“李爷爷，您家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迫切需要解决的大问题，但是离得近的县城安置小区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呀，您家愿意搬到远一点的市里安置小区去居住吗?市里刚好有80平方米户型和60平方米户型挨在一起，我们想办法给您家解决1套80平方米和1套60平方米的住房，两套挨在一起，打通成1套，这样就有4个房间啦。但是给您家140平方米的房子，要多出20平方米，按照建筑成本价，您家还需补交3万元，您老人看看怎么样?”
李爷爷把肖书记的话转给远在沿海打工的儿子，儿子高兴地说道：“能搬到市里去居住很好的啊，两个孩子大学毕业后都会在外面工作，回家来也挺方便的，毕竟市里的交通要比县里发达一些。140平方米的大房子，政府还帮装修好，才补交3万元，这是多好的事呀!要是自己在城里买一套140平方米的商品房，得花六七十万哩。这是政府照顾我们农村贫困群众，帮助咱们边远落后山区人民啊，我们得感谢政府，感谢共产党啦。”
肖书记经过多方努力和协调，在市里生态移民易地搬迁安置小区里协调到挨在一起的两套房子。按理说，给老人协调好两套房子，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但是细心的肖书记并不这样想，他想既然要为老百姓办好事，那就要好事办到底，让搬迁群众搬得更顺心更舒心。他又向上级申请经费，把房子改造一下，让老人一家人住得更加舒适更加方便。房子已经装修结束，考虑到两个老人都是有80多岁的高龄，子女又不在身边，让老人自己去请工人来改造房子，那很不现实。加上老人常年居住在农村，可能还会把房子改得不伦不类。肖书记安排工人把两套房子作进一步改造，在施工期间还亲自到实施工现场监守着，打通两套房子之间的隔墙，并封了一套入户门，两套房子改造成一套，功能齐全，是一套有4卧2厅2卫2厨的大房子。
肖书记还帮他家买好了家具，大客厅里安装了沙发和电视柜，墙上挂上40英寸的大电视机。小客厅里摆入了一个可以当着餐桌使用的大电烤火炉，厨房里打好的灶台上摆放电磁炉，墙上安装了抽油烟机，水笼头洗碗池一应俱全，4个房间根据大小分别摆好一米五和一米二的床，基本达到拎包入住的条件。
搬家前，肖书记安排了旅游大巴车把搬迁到市里居住的群众拉进市里，先到安置小区实地参观。大巴车出了村，在小镇上的高速公路，行驶了1个多小时，总共两个小时不到，大巴车开进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区，小区里有幼儿园有小学。内部道路是刚铺不久还散发浓浓沥青味的沥青路面，路的两侧设有大理石铺筑的人行道，人行道边还种有飘香四溢的桂花树。大巴车停在小区广场上，是一个设计成铜豉形状，可以容纳500多人的大型广场，中央是一个凸起高出地面1米左右的圆型舞台，大概是节庆时用来表演节目地方。广场四个角落各有一棵从外面移栽一个成年人用双手才能合抱得了的大叶榕树，周边建有花台，间隔种植花期较长的几种花草。
村民们下了车，大家欢呼着高兴着，安置小区实在太漂亮了，这里将成他们以后长期生活的家园。
李爷爷一脸疑惑地向组织他们前来实地参观新家园的肖书记问道：“肖书记，我们将要入住到这么漂亮的小区么?我好像在做梦一样，天下真的能有这等好事么?”
肖书记拍了拍李爷爷的肩膀肯定地答道：“李爷爷，您老人不是在做梦，没错，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们将要搬到这个小区来居住。大爷，走，我带您去看看您家房子，看看我给您安排的房子满意不?我给您选了18楼南北朝向的房子，您老人不会对我擅自给您老人家作主有什么意见吧。”
李爷爷急忙说道：“肖书记，没有意见，没有意见，你替我家想得这样周到，还帮我家出了这么大的力，我哪里还能有什么意见哦，要说感谢都还来不及哩。”
肖书记带着老人上到18楼。
肖书记拿出先前在物管处拿的房门钥匙，熟练地打开厚重的“盼盼”防盗门，搀扶着老人走进房里。
房里的地板是铺着照见人影的刨光磁砖，墙壁洁白无瑕，房子里摆设了各种各样家具。
“肖书记，这样好的房子真的是我家吗?真的不用开钱就能免费入住的?”李爷爷在各个房间走走瞧瞧后，用手轻轻摸摸家具，再一次用疑惑的口吻问道。
肖书记肯定说道：“是的，何大爷，这就是您的家了，您家6口人分配的120平方米是国家免费给的，多出标准的20平方米，只按建筑成本价补交3万元就可以了。要补交的那3万元，我还可以帮助您家到银行贷到低息贷款，用3年时间还清，每个月才还900多元。”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是活了85岁高龄李爷爷今天真是大开了眼界，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中国共产党的天下真的会给贫困群众掉馅饼，而且掉下的是一块大大的好馅饼。
老人出生在上世纪30年代，李爷爷家原来也是居住在被称之“楚国粮仓”的大田坝地区。他从小耳濡目染恶霸地主巧取豪夺欺压百姓，通过放高利贷借高利粮的形式，把还不起借贷还不起借粮的人家，逼着用良田抵账，一步一步地把老百姓的所有良田掠夺精光。这样，那一大片“楚国粮仓”，全部成了恶霸地主家的田产，穷苦百姓不得不到地主家里以高租形式租种原本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良田。每年收成季节，还完租子和高利粮，家中粮食所剩无几，过不了几个月又不得不到地主家再借高利贷高利粮度过艰难日子。
那个年代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形容，一点毫不夸张。
更可恶的是，恶霸地主家已娶了三房姨太太的那个混世魔王大儿子，还盯上当年李爷爷长得漂亮可人才17岁的姐姐，每当看到李爷爷的姐姐，色眼迷迷地直流口水。那恶霸地主从小惯坏儿子，对儿子言听计从，请了当地媒婆上门提亲，势在必得，不容反抗。李爷爷的父亲疾恶如仇，历来就看不惯恶霸地主家的做派，哪能心甘情愿地答应此门亲事，否则不是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往火坑里推了么?老人不得不来个缓兵之计，几天后在中秋圆月之夜，举家出逃，找一处深山老林里避祸。
本来是中华民族传统的中秋佳节，一家人应该团圆在家里一起享受团聚之乐，而那天晚上李爷爷一家人却颠肺流离，不得不离开故土。漂亮可人的姐姐为了不招来麻烦，她不仅穿上一身十分破烂的衣服，还弄乱头发，抓了一把灰尘扑在自己脸上，往日清纯可爱漂亮的姐姐，活脱成了一个要饭的乞丐。真是祸不单行，他们一家人在黑夜里才走了十多公里，路上遇到一伙强盗，把他们从家里带出来像样的东西洗劫一空，就连他们带出来充饥粗糙难以下咽的包谷粑也被抢去。第二天一家人不得不一路乞讨，走往大山深处，去那个偏远的地方安家。
后来又有穷苦百姓因各种原因，从四面八方搬到山里，那里的大山逐渐成了一个人烟稀疏的自然村。
在大山里，虽然条件艰苦点，但没有人剥削人，没有吃人都不吐骨头渣的恶霸地主，深山老林成了逃难避难穷苦百姓的世外桃源。
在新中国解放后的几十年里，共产党先派干部来大山里帮助老百姓发展生产，解决吃饭问题。后来免了农业税。再后来不但种地不上交农业税，国家还发放耕种补贴，发给贫困户最低生活保障金，拨款帮贫困户修缮危房。几年前，共产党还派扶贫干部驻村帮扶开展扶贫工作，让贫困群众脱离贫困。这两年又把条件十分恶劣“一方水土难养一方人”的山区群众，实施整村搬迁进城，政府不但建好房子免费分配给生态移民易地搬迁群众，还为出门务工困难的群众兜底安排就业岗位，让贫困群众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
看到安置小区里修得漂亮幼儿园和小学，李爷爷感慨万千。
在老家，孩子们要到离家到四五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小上学。在学校开营养餐前，大人们早早地起来给孩子做好早餐，并用油炒着冷饭装在瓷缸里，带到学校里解决午餐问题。热天还好一点，冬天放了几个小时的炒饭已变冰冷，成了难以下咽的冷饭。想想孩子为读书苦到这种程度，看着都可怜，自己的孙女孙子也都这么过来的。
几天后，肖书记带着村干部，请来搬家公司的中型货车，带着村干部帮忙空巢老人们收拾东西，便浩浩荡荡搬到这个小区里来居住了。
孙子孙女都很懂事，读书都很认真，学习成绩非常优异。
孙女四年前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学习工程专业，还是驻村干部帮忙办的生源地无息贷款交的学费。孙女在学校刻苦学习，年年拿到一等奖学金，这可给本来就不宽裕的家里减少了不少负担。她在大学里表现优秀，在学校里入了党，还当上了学生会干部。今年在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多家知名建筑企业已经向孙女抛出橄榄枝，最后她选择了省城一家著名施工企业。在离毕业前一个月就打着背包，到一个高速公路工地上修路去了。
今年高考，孙子以650分的高分，成了全县的理科状元，被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县里重奖了6万元，学费也是国家给办的无息贷款，这6万元奖金基本够孩子上4年大学的生活费用。
“嘀铃铃，嘀……”一阵急促手机铃声从放在茶几上的老年手机传来，是儿子的电话，是儿子从沿海打来的电话。
听到电话铃声，老伴也从厨房里走出来。
“爸，你和我妈身体还好吗?我们厂今年放中秋节假和国庆节8天哩，厂里还给回老家陪老人过中秋节的职工报销车费，我们要回家来陪你们二老过中秋节。你孙女也从高速公路工地上回来，孙子放假两天，他从北京坐飞机回来。这个节日对我们一家人来说很重要，是我们搬进城里过的第一个中秋节，一家人应该好好的团聚一下。”
李爷爷刚挂上儿子的电话，看到手机上有一个“信封”模样的符号在屏幕上一闪一闪，老人打开手机信息，是孙子从北京发来的短信 “爷爷奶奶，我们学校中秋节放两天假，我中秋节那天坐飞机回来和你们一起过中秋，我已买好飞机票啦。”
不一会，孙女从高速公路建设工地上打来电话：“爷爷，我们工地上放假3天，我中秋节那天从工地上赶回来，一家人一起在新房子里过个团圆节。你们不用买月饼了哈，我们公司已给我们每个员工发了一大盒月饼哩。”
李爷爷十分激动说到：“好，好，我们一家人一起在政府免费分给的大房子里过一个团圆节。”老人挂上电话，李爷爷和老伴都热泪盈眶。
此时，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挂上夜空，明亮的月光从客厅落地大窗照射进来，老人和老伴披上一件外衣，走到阳台上仰望星空。中秋节那天，一定也是一个晴朗月明星稀的夜空，今年的中秋圆月一定比往年更大更圆。
李爷爷和老伴站在阳台上相依相偎，沉浸在一片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