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 | 专访诗人王雪娃:真正的艺术不应被时间所桎梏
导语:自结识诗人、画家王雪娃以来,便被她那横溢的才华和独特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她,一位源自自然、深受知识熏陶的知性女子,诗画兼修,双绝于世,每一幅画作、每一行诗句都透露着不凡的韵味。与她每一次的交流,都如同一次心灵的洗礼,让我收获颇丰。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日子里,特地与她展开了一场深入的艺术对话,一同探寻她那如诗如画、满路诗树花语的心灵殿堂。
专访诗人王雪娃:真正的艺术不应被时间所桎梏
周丽:王雪娃老师,您既是诗人、词人,又是画家,这种双重身份给您的创作带来了哪些独特的体验?您是如何在文学与绘画之间找到平衡的?
王雪娃:诗词与绘画,于我而言,如同一对孪生的星辰,在艺术的天空中彼此辉映、共生共振。二者虽为不同裁体,却共同承载着我对世界与内心的感知与表达,既有文字的韵律,也有色彩的流动,最终指向的是对“美”的探索与叙述。每当我完成一幅较为满意的画作,往往会萌生用诗词为其注解情绪与意境的冲动;而当诗句流淌成章时,又不由想以画笔捕捉其画面感与余韵。这种自然的互相召唤,使我的创作过程在诗与画之间自由流转——我追求的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让意象与情思彼此生发、彼此延展。我始终认为,颜料在画布上洇染的轨迹,与诗句从笔端流泻的韵律,本质上是心灵与自然交汇时的艺术显现,是一种对世界的凝视与回应。文学与绘画的结合,对我而言,是一种对心中之美的具象化尝试——不论是情绪、意境,还是生活的片段,都是对生命之美的礼赞。因此,我从不刻意在二者间求取平衡,它们从本质上就是相互滋养、互为助力的存在,从而在创作中汇聚成一种更完整、更深远的表达。
周丽:您在新诗和古体诗词的创作上有着不同的风格,能否谈谈两者在表达手法、情感传达等方面的差异?您更喜欢哪一种创作形式?
王雪娃:的确,我在新诗与古体诗词的创作上呈现出不同的风格倾向。这种差异并非刻意追求而是自然生发于两种形式各自独特的语言系统与节奏逻辑。以我的两部诗集为例,古体诗词集《送归鸿》与新诗集《爱在人间四月天》,前者更像是以笔墨入心、以格律为引,触摸一种超越时空的共鸣。它遵循既定词牌,在平仄与韵脚之间完成情绪的雕刻,不仅着眼于意境的营造,也格外注重诵读时的回响与节奏。那是一种含蓄而凝练的表达,语言简约却意味无穷,犹如丝竹之声,婉转绵长,穿透人心。而现代新诗的语言,则更接近现实,有如一次次心之律动。在写《爱在人间四月天》时,我希望打破一些诗歌的“规范”,让诗句从生活的脉络中自然生长,允许情绪跳跃、节奏破格,甚至带一点“未完成”的真诚与冲动。这种尝识,也让我在新诗中探寻更多当下的共振与语言的边界感。但二者对我而言,并非对立,而是各自承担着不同的情感路径与美学使命。若真要在其中择一,我仍偏爱古体诗词,尤其是格律词。它像是一架望远镜,不仅能凝望遥远的风景,更能穿透时空,观照人心。相同的格律格式,在不同时代背景下承载着不同的灵魂,有一种静默的对话感,仿佛在与千年前的词人对饮、低语。于我而言,古体诗已不仅仅是文学形式,更是一种格律的艺术,一种韵律与美的交响。唐宋词人往往借助音律之美,让文字随旋律起伏,在“有序”中抵达深情,在“节制”中抵达自由。尽管今人已少有唱诵之风,但词中那种内敛之美、深潜之意依旧跃然纸上,令人于吟诵之际心神俱静,回响不息。随着岁月沉淀,我对激烈情绪的表达逐渐趋于节制与温润,取而代之的是对“纯粹之美”的执着追求。古风格律诗词,恰恰提供了这样一种理想的裁体——它的格律严谨却不失流动,遣词精炼而不减意蕴,使语言在高度凝练中达成一种几近极致的美学平衡。这种“美”,既是意境的、也是秩序的,既外观优雅、更是内里澄澈。它能以有序之格律,开拓无尽之意境;以简约之语言,容纳深远之哲思。古体格律诗词让我在创作中完善着一种内在的静修,字字句句反复推敲,如磨砺心性。在创作中,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一首诗、一厥词,同时这也近于是一场精神修行、是一种内心境界的提升。
周丽:您的绘画作品常常富有诗意,这种绘画艺术是否对您的文学创作产生了影响?您是如何将绘画元素融入诗歌中的?
王雪娃:诗与画,虽属两种艺术语言,却一体两面,共同承担着我对世界的感知与表达。在中国艺术史中,“诗画合一”已有千年传承,而唐代诗人、画家王维,无疑是这一理念的集大成者。他以诗人的敏锐捕捉山水的神韵,又以画家的笔触描摹诗意的流动,在宣纸与墨色之间,构建出一座座禅意栖居的山水桃源。而对我而言,这种“合一”从未是艺术技巧上的嫁接,而是一种由内而生的创作体验。我选择以油画与诗词的结合为路径,是因为我深受油画语言中色彩的激情与质感的张力所吸引。我喜欢画花鸟、植物与湖水,喜欢在色彩的堆叠中寻找梦幻与现实的交界,用明亮鲜艳甚至带有强烈冲突的对比色,去描绘一种灵动或超然的世界。这种带有现代视觉感受的表达,让我的诗词获得了更多激情与画面感,也让我在创作中跳脱出传统意象的束缚,拥有了更自由、更个体化的精神体验。绘画给予我的是视觉的冲击,而这种冲击,常常转化为我诗句中情绪的跳跃与节奏的流动。我尝试让我的格律词拥有色彩的温度与明暗的呼吸。比如,用冷暖色调的意象传达不同的情绪温度;或在词韵的转换之间营造如光影交错般的吟诵节奏,使整厥词像一幅画那样,在文字的平仄韵律中缓缓展开。可以说,诗词中的画面感,是我对色彩体验的延伸;而油画中的诗意,则是我内在情感的回响。这种双向的融合,使我在创作终游走于具象与抽象、现实与梦境之间。我相信,来自色彩的激情,和对自然与生活的热爱,可以在宁静的意境之外,为作品注入更鲜活、更真挚的生命力。那是一种画笔无法完全描摹、语言也无法穷尽的“意”的流动,而我愿用诗与画,共同去捕捉它。
周丽:您在创作诗词和绘画时,通常从哪些渠道获取灵感?有没有某个特定的瞬间或场景激发了您的创作欲望?
王雪娃:灵感如风,时而轻盈如晨曦微光,时而汹涌如骤雨乍落,它并非刻意捕捉所得,而是在生活的流动中悄然渗透。诗与画在我的世界里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彼此交融、互为镜像的艺术表达。它们共享着同一片灵感的源泉,却以不同的语言生长出各自独特的枝叶。自然是我最深的灵感之源,比如我今天画的一幅油画《独行的火烈鸟》,就是我清晨绕河散步时捕捉到的实景,只是把一只长脚的水鸟换成了象征自由与浪漫在水面上独自行走的火烈鸟。我的古风词集《送归鸿》封面中比翼双飞的飞鸿,就是我自己画的。因为我画了《飞鸿》这幅油画,就有了新词《满庭芳-无语托飞鸿》。记得一个冬天,我在院子里摘了一枝梅花插在一只空酒壶里,感觉很美,我就用画笔画了下来。并且,在画画中迸发出一种具有画面感的诗词灵感!于是,《暗香-绝尘醉》“玉壶隐月,醉饮秋夜色……"就这样涓涓流淌而成。当格律词《绝尘醉》落笔时,我又突然找到了油画《太虚》的灵感,一只凤鸟盘踞于太虚之中,眼睛里蕴藏着绝世的清醒与孤独!众生万物都是流动的,文学与绘画同样也是流动的,而我却想在其中探寻一种宁静的方式。我描绘儿女绕膝,描绘孩童与小狗在院中嬉戏,描绘围炉煮茶的温暖瞬间。例如:《天香.我行我素》词中的“蝶飞犬斗”“水中鹅笑”“红掌划开夜雾”等等,都具有很强的画面感。那点点滴滴的生活片段与记忆,为词、画,也为我平凡的人生,赋予了无限的词心与画意。在诗词与油画的创作中,意象与哲思也给予了我更深层的支撑。 诗歌不仅仅是对美的描摹,更是一种象征与思考。我喜欢在诗歌中营造空间感,在绘画中注入象征意义。例如,一片飘落的秋叶,既可以是落寞的象征,也可以是时间流转的隐喻;一座远方的山峦,既可以是现实中的风景,也可以是心灵深处的栖息地。这样的表达方式,能让作品不仅仅停留于表象的美,而是承载更深远的哲思,让观者和吟诵者都能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解读。至于是否有某个特定的瞬间让我心生创作的冲动?是的,很多次。或是在旅途中偶遇一场雨,或是黄昏时分光影斜落在旧书页上,或是在庭院安坐的某个瞬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些瞬间,仿佛是时间在无声地提醒我,一首诗、一厥词、一幅画,早已悄悄的在心中成形,只待笔墨落下,将那稍纵即逝的感受,化为可见可感的诗词与绘画。
周丽:您的作品风格独特,既有古典韵味,又不失现代气息。这种风格是如何形成的?您是否受到过某些艺术家或文学流派的影响?
王雪娃:我始终相信,真正的艺术不应被时间所桎梏。它既可以深植于千年文化的沃土中,从古典文明的光芒中汲取养分,也能在当代的语境中焕发新的生命力,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搭建一座灵魂的桥梁。我在创作时,从未刻意追求“融合”,而是在审美的自然生长中形成一种属于我自己的表达方式。中国诗词中“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境之美、古画中“计白当黑”的留白哲学、宋词中蕴藉的雅致与禅意——这些都是我心灵深处的养分。我尤为敬仰的是那种含蓄中自有力量的表达,那种在沉静里涌动着万千情绪的“静中之动”。我常常沉醉于古人的诗词之美,也被近现代诗词作品中所蕴含的磅礴精神所感召。年少时,最早触动我心灵的诗句,便来自毛泽东的《七律·到韶山》:“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那种昂扬向上的力量,如洪钟大吕,久久回响。我为这种穿越个人命运而汇入家国命运的情感所深深震撼,至今仍常被其中的理想主义光芒所鼓舞。与此同时,我也深深被历史上的女词人所吸引。她们以女性特有的细腻和坚韧,将对生活的怜惜、对个体命运的感怀,与对家国的深情寄托融于一体,构建出一种穿越时空的心灵共振。宋代词人李清照,那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仅写出了女性在乱世中的坚定姿态,更折射出她对民族存亡的深切忧思!又如向子諲那首吊岳飞的诗:“精忠贯日月,义胆壮江山”,寥寥数语,气贯山河。她们的诗歌让我看到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壮怀,也让我更加坚定:女性的书写,既可以描绘庭院深深的日常幽情,也可以胸怀天下,铿锵有力。我也深受王维诗歌的影响。他的诗清远空灵,画面感极强,是我创作中重要的灵感来源之一。如《鹿柴》中那句:“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寂静中有动,动中生光,极具视觉张力;又如“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情景交融,淡中有味。这种在微末之处见精神、以景托情的风格,常常启发我在描写日常生活时,注入更具内涵的视觉层次与心灵意象,比如我描绘孩童与小犬嬉戏、围炉煮茶的片段,也往往源于这种“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审美体悟。现代艺术则为我打开了另一扇窗。它打破了古典的边界,以更自由、更具实验性的方式鼓励创作者表达当下的思想与情绪。在绘画方面,我深受印象派画家如莫奈、透纳的启发。尤其是透纳,在我旅居英国时,特意探访了多处展馆,亲眼见到他那些描绘光与雾、水与火交汇的作品。他对于“光”的理解近乎宗教般虔诚,而我也在他的作品中看到现实的形体如何被光影解构、再重建为精神性的空间。黄昏水面上的暖光,仿佛是一种通向诗境的阶梯。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那道微妙的平衡,让古韵不显陈旧,让现代不失诗意,使每一首诗、词、每一幅画,都能成为一条穿越时空的桥梁,在古今之间,诉说属于我自己的美学语言。
周丽:您已经出版过多部文集,能否分享一下这些作品出版过程中的心路历程?这些文集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雪娃:说到作品的出版,我首先要感谢出版、刊发我的文字的每一位编辑老师,特别要感谢我在鲁迅文学院就读时的教导主任秦晴老师!因为我出版的第一部中短篇小说集《灵湖》就是秦晴老师帮我推荐的。《灵湖》是一部以洞庭湖为背景的系列中短篇小说,《灵湖》中的小说,先后刊发于《北京文学》《当代》《绿叶》《洞庭湖》等文学期刊,特别是《血色洞庭》短篇小说在《北京文学》刊发后,反响很好,责任编辑是很慈祥的蓝春荣老师。《灵湖》出版前,秦晴老师把我的手稿推荐给了来鲁迅文学院讲学的文学批评家陈晓明老师,陈晓明老师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为之作序。秦晴老师不仅在文学上给予我很多帮助,在生活、工作上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怀!比方说,我留北京时报社的工作,也是秦晴老师托她在团结出版社当副总编的妹妹帮我推荐的。记得,我去应聘前,秦晴老师还特意来我宿舍叮嘱:“去应聘,要穿着朴素,回答问题要慢一点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缓冲。”我工作以后,写了我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无色玫瑰》,这部小说也是秦晴老师推荐给作家出版社的。当时,作家出版社出版书籍要求非常高,要经过多次审查才得以通过。我把新书《无色玫瑰》呈现在秦晴老师眼前时,秦晴老师高兴地说:“作家出版社能出你的书,是对你写作水平的肯定与鼓励!“,秦晴老师还说:“责任编辑王为建跟我说,你的学生的《无色玫瑰》发行不错,让我涨了脸。”
我的散文集《菩提花开》、长篇小说《皈心》以及新诗集《爱在人间四月天》都是九州出版社出版的,责任编辑云岩涛老师是一位学识高、人品好、家庭美满幸福的美女老师。说到云岩涛老师,我俩还真是一种缘分!我主动打电话到九州出版社编辑部,接电话的恰巧是云岩涛老师。她看过我的手稿后,按流程报选题,一审二审三审,大概不到半年,《菩提花开——一位女作家的禅修心语》就开始付印了。“一位女作家的禅修心语”这个副书名,还是云岩涛老师加上去的。因为云岩涛老师和新浪读书的张玲玲老师推荐,该书出版后在新浪读书栏目一刊发,点击量破千万,连续三个月排名新浪读书前三名,并成为当年的畅销书。近年,在岳麓书社出版的词画集《送归鸿》的责编王文西老师虽然年轻,但却是一位古典文学学养极高,办事认真、追求出版之完美的人。在出版的过程中,他精益求精,是我出版过的十本文集中装帧设计、印刷最完美的存在。该书还荣获第十二届湘版图书装帧设计奖金奖。
我这个人又最怕麻烦、复杂,如果事情太麻烦、太复杂,我会立即选择终止放弃。听许多朋友说,刊发出版文章书集过程很琐碎,但庆幸的是,我遇见的每一位编辑老师都是学识与人品很好的人,也因此,琐碎的过程简单而透明。我散发于各期刊、报纸、网媒百余万字,出版过10部书籍,每一部书籍的出版,都离不开编辑老师的加持!这些老师不仅是我文学路上的贵人,更是我人生中的温暖与助力!
周丽:在创作过程中,您遇到过哪些挑战?您是如何克服这些挑战,实现自我突破的?
王雪娃:创作,从来不是一条笔直坦途,而是一场与自我、与语言、与时代持续对话的过程。它既是一种灵感的显现,也是一种不断逼近内心真实的修行。对我而言,最大的挑战之一,是如何在格律的框架下,保持情感的真诚与表达的自由。我五岁开始背诵古体诗词,熟稔古典诗词的格律形式,因此对平仄、对仗并不构成障碍。但问题正是:当格律成为一种“技术上的熟练”之后,我将要思考的是如何在其中注入灵魂、注入个人情感与民族大义?!如何使每一首诗、每一厥词都不仅仅是形式的演绎,而是真情实感的凝练表达?如何在限定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学气质,而不是沦为千篇一律的空洞模仿?我始终坚持,形式为骨,情感为魂。在格律的绵密肌理之下,我追求的是一种发乎内心、纯粹自然的情绪流动。我不强迫情感服从格式,而是允许它自由地存在、自由地流淌!当情绪激荡、当我捕捉到自然之美或生活片段中的灵光时,我常常会像本能反应一般停下动作,拿出手机,草草写下一句或几句草稿。那一刻,眼睛仿佛变成了摄像机,记录下灵魂一瞬的波澜。而真正的写作过程,其实是“感性”与“理性”的共舞。我愿意让情绪首先登场,让心灵先行发言;而后才是大脑的介入,是推敲、是雕琢,是节奏的调整与意象的精炼。我不强求文字一开始就完美,但我要求它最后必须准确、优美、干净,必须对得起那最初的悸动。另一个长期存在的挑战,是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我深受中国古典文化的滋养,钟爱其中的意境、留白与哲思,但我也深知,时代在变,表达的语言与方式也应随之更新。我并不想让作品只是对古意的复述,而是希望在传统的根基上,注入现代的情感与个人的精神体验。在这一点上,我始终相信,诗意词心可以成为连接古今的桥梁——只要语言是真诚的,意象是鲜活的,传统与现代并不冲突,它们可以和谐共生!总而言之,自我突破不是一瞬间的飞跃,而是一次次细微的跨越,一点点向内探寻的勇气。我不断挑战自己固有的风格,不断用新的角度打量熟悉的语言,不断地问自己:这是否是真实的?这是否足够美?而正是在这些日复一日的询问中,我力求逐渐构建起一个更接近心灵本真的表达方式,也在这条诗意与色彩交织的旅途上,愈发坚定地前行着。
周丽: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艺术家,您对正在起步的年轻诗人、词人或画家有哪些建议?您认为他们应该如何平衡创作与生活的关系?
王雪娃:艺术的道路,从来不是一条坦途。它需要耐心,也需要热情;需要自我对话的沉静时刻,也需要与世界交汇的开放姿态。对于刚刚起步的年轻诗人、词人或画家来说,最重要的,也许不是立刻写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作品,而是逐渐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一种可以在文字、色彩与生活之间来回穿行的心灵节奏。我一直觉得,阅读与训练,是年轻创作者必须给予自己的“扎根之功”。 尤其是诗词、文学乃至绘画,它们所使用的艺术语言与日常语言并不完全相通,需要通过反复地接触与体悟,才能真正掌握其中的呼吸与节奏。年轻时的求学,我几乎把一切能找到的诗词文集都翻阅一遍,有感便写,从不设限。许多最初只是信手记下的一句感受,后来都慢慢演化为作品的骨架。这些年回望才发现,正是那些看似琐碎却日复一日的积累,成了我日后自由表达的底气。其次,是要保留那份赤诚的感受力。在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很多人开始用“技术”和“策略”来处理表达,但我始终认为,真正打动人的作品,仍源于未被加工过的真情。我常常提醒自己,也希望年轻创作者要允许自己去悲伤,去欢喜,去在深夜因一字一句而心颤,去因为一场雨、一个笑容或一片叶子的转身而驻足。艺术的源头,从来不是完美,而是诚实。还有一点,是我自己经历过的,也是我特别想对年轻人说的——不要把艺术与生活对立起来。我曾有一段时间在做电台、报刊的新闻工作,接触社会上各种人群,奔走采访、写稿、校对,虽然忙碌,却也由此获得了珍贵的生活感悟与人情厚度。那时的许多现实细节,至今仍在我的作品中留下痕迹。创作从不是抽离尘世的隐遁,而是在生活的肌理中寻找到情感的回音。从一杯热茶的温度,到街头一幕落日的光影,每一个生活的细节,都是艺术的伏笔。至于写作与绘画的题材,也不必太拘束。不必追赶风潮,不必迎合主题,只需忠于内心。哪怕只是写一朵窗前的栀子花,画一只午后沉睡的小狗,只要是真切的、源自你个人经验的,那便是一种珍贵的表达。至于技巧与形式,都是可以在不断创作中慢慢打磨的。写得不够好没关系,重要的是不要怕、不停笔、要持之以恒!艺术的修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旅程,它不在起点有多华丽,而在你是否愿意一步一步地走。愿每一位年轻创作者,都能在漫长的创作旅途中,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与光亮。哪怕风雨兼程,也能守住初心,用诗意与温柔,为这个世界多添一笔动人的色彩。
周丽:对于未来,您有哪些创作规划?您是否计划尝试新的艺术形式或创作领域?您希望在文学创作和绘画艺术上实现哪些新的突破?
王雪娃:创作,从来不是一个静止的状态,而是一场不断靠近内心、又不断远离既定边界的旅程。它既是一次次回望自我,也是一场场对未知的探触。我始终相信,艺术不应永远安置于舒适区之中,而应时刻向新的表达可能发出提问,不断打破旧有结构,在重塑之中发现通往更深处的路径。未来,我会继续坚持对古体诗词的创作与研究。这是我灵魂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我与古典美学之间持续对话的方式。然而,我也希望在此基础上有所拓展。比如,我一直对带有神话色彩的叙事诗怀有浓厚兴趣。儿时阅读罗马、印度的史诗时,那些充满象征、隐喻与想象的奇幻篇章曾深深打动我。我认为神话与叙事的结合,为文学赋予了另一种可能——它不仅是情绪的裁体,更是精神结构的建构方式。因此,我希望尝试创作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但又带有神话精神的文本,用文学的语言去重构时间、空间与人物的关系,描绘一种超越现实却直指人心的生命意象。在绘画方面,我仍然热爱自然题材的创作,它们承载着我对生命节奏的观察与体会。但我也越来越希望,能在画面语言中跳脱出纯粹具象的表现,去探索更多象征性、抽象性甚至超现实的表达方式。绘画不只是视觉再现,它同样可以成为心灵深处最难言部分的投影。我想尝试让色彩的情绪、构图的节奏,去承载语言所不能及之处,甚至将绘画延伸至更广泛的媒介,比如结合数字影像、空间构造,探索装置艺术的可能性。有时候我也会思考,如何将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诗词与绘画进行更深度的结合。过去,我习惯在诗词中营造画境,在画中注入诗意,但未来,我希望让这种融合不再只是内容上的互动,而成为一种完整的视觉-语言叙事体系。比如,将诗句作为作品空间的一部分,用多维度的方式——或通过布景、或通过灯光与音响,甚至是身体表演的节奏感——让观者“走进”诗意词心,而不仅仅是阅读文字或观看图像。这种跨媒介的探索,对我来说,不是追求形式的创新,而是寻找更贴近情感真实、更具沉浸感的表达方式。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在诗词与绘画、古典与现代、具象与抽象之间自由穿梭,在形式的边界上游走,在精神的深处安放。这是一条漫长的路,没有终点,只有更远的前方。但我愿意走下去——不断去靠近那个更丰富的自己,也希望在这条路上,与读者、观者共享文字与色彩所带来的心灵共鸣。倘若有幸,我愿我的作品成为一道缓缓展开的诗意之门,让人们在其中,看见自己的梦,看见一种属于时代的美的方式。
出品:安徽新文人书画馆
嘉宾简介:王雪娃,作家、词人,出版过词、画集《送归鸿》(岳麓书社)、长篇小说《无色玫瑰》(作家出版社)、散文集《菩提花开》(九州出版社)等十部作品。擅国学、词赋,喜油画、古琴。获“2023年度全国十佳诗词家”奖项。
访谈主持:周丽,安徽文艺出版社副编审。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中国诗书画研究会、中国新闻出版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成人教育协会文化创意委员会专家组成员,中华儿童文化艺术促进会专家委员,作品见于《中国出版传媒商报》《新闻研究导刊》《阳光》《诗潮》《鸭绿江》《文化参考报》等报刊及多种选本。